小程序沒有野望

微信公開課，張小龍形容小程序的2017年“風風雨雨”。話音降落后的一年之內，這個詞就不再適用小程序。

“微信小程序的流量紅利期就在2018年，如果創業者今年抓不住，這個機會就和你沒關系了。”“所有曾經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做過的東西都可以在小程序上再做一遍。”

類似的觀點，每隔一段時間就在創業者群體中轟炸一遍，尤其當支付寶、百度、頭條等大廠在2018年密集推出小程序，這給陷入流量增長瓶頸的創業者帶來希望，但也更加恐慌。

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，一些產品APP與小程序的體量已經各占一半。

此前，我們跟微信小程序團隊做了一次深入交流。他們的總體態度是，很少關注流量問題，外界所說的流量紅利，甚至有觀點認為小程序引來的用戶年齡普遍偏大，微信后臺并沒有這樣的數據支持。

他們更關心，小程序是否為用戶提供了更便捷的解決方案，是否還有哪些場景沒有觸達。

更早前的一次交流中，GGV管理合伙人符績勛認為，小程序的價值還沒有完全被挖掘，但他認為不能夠太早去實現。“因為這樣會把整個生態掐死。”

以下與小程序團隊的對話，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正確認識小程序。

數據不是唯一標準

問：2018年1月，張小龍在微信公開課上說，小程序在2017年有過有一些風風雨雨，當時是怎樣的狀態？

小程序團隊： 公號和其他領域有很多連接的可能性，為了滿足這個需求，我們做了小程序，真的是希望幫助用戶解決問題。過程中是有一些理解的偏差，風風雨雨可能是認知的過程。目前，有些很漂亮的小程序正生長出來，這就是我們希望做到的。

問：創投圈很多人說2018年是微信小程序的流量紅利期，你們是否觀察到這一現象和趨勢，如何理解？

小程序團隊：小程序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生態服務載體，從用戶使用上看，小程序地域分布均衡。我們理解，流量紅利是說生態成熟了，可以幫助很多服務提供方開發小程序，生態成熟也帶來一些商業機會。

問：可以幫助小程序在存量流量市場更精準地找到目標人群？

小程序團隊：微信團隊很少關注是否建立了流量市場，我們的出發點是，現有解決方案對用戶是否便捷，要不要找到更好的幫助用戶實現觸達。如果做到了，就認為是新市場。我們關心的是，這個市場會不會被吹得太大。

問：小程序終極愿景是什么，是成為連接線下的橋梁嗎？是否會和騰訊企點等To B業務進行資源整合？

小程序團隊：小程序是開放的，不會強制開發者去用什么，但整合一定會有。我們從用戶和開發者便利的角度出發，整合的本質是提高開發效率。

問：現在可以實現一端開發、多端運營？

小程序團隊：一端開發、多端運營是其他人想跟我們同代碼運營，為了解決迅速上小程序的目標，這是別人要解決的問題，不是微信團隊需要考慮的。

即便在內部，一開始我們的分工原則，也是微信相對中立，不會過多兼顧公司其他業務團隊的需求。其他業務團隊過來，也相當于微信的合作伙伴，我們沒有任何強制捆綁措施幫助他們，他們必須證明自己拿出的是更好的解決方案，證明在平臺上有更大價值。

問：有數據顯示，目前小程序主要活躍在游戲與電商領域。B端還有很多其他行業，騰訊如何突破與之深度結合？

小程序團隊：我們不認為數據是檢驗小程序好壞的唯一標準，事實上也不是最重要的標準。小程序無需下載，很多低頻，但也是很好的應用。舉個例子，最近一個同事在深圳機場辦臨時身份證，小程序一掃就可以辦理。這個產品頻率有多高？但有價值。

變現使命？

問：目前，騰訊游戲業務遇到一些瓶頸，騰訊是否已經明確通過小程序盈利？

小程序團隊：我們跟行業、產業會有一些結合，比如基本所有企業都有公眾號，一些大企業還有小程序。未來會有更多可能的商業模式，比如廣告，就是很直接的收益。

騰訊產業互聯網升級，通過小程序也能看到更多可能。比如，沃爾瑪每天有30%的用戶使用小程序，通過掃碼購物或者注冊會員，很簡便。

小程序團隊：前天，我和公司創始人之一Tony（張志東）專門聊過。我問他，都說今年公司游戲收入下降，這一塊怎么補？他說，如果只是想把收入做得很好看，把股價拉上來，并不難，問題在于如果真的只做到這些，是不是今天騰訊應該做的事？他認為不是，我也認為不是。

大家都認為騰訊處于相對低谷期，恰恰我們需要更大的耐心，就是在冬天，能否保證動作不變形。

第二，最近幾季，公司很多增長都來自微信，雖然不是微信直接創造的，比如社交廣告，三季度增長百分之六七十，很大程度來自公眾號和小程序廣告接入，還有移動支付、移動游戲。我們希望用不騷擾用戶的方式，讓整個生意更健康。

問：微信有專門的廣告團隊，小程序變現是否都由他們主導？

小程序團隊：變現我們和廣告團隊合作，我們不管錢，只管生態的合理性，更關心開發者能賺多少錢。

問：變現廣告的形態是哪個團隊主導設計的？

小程序團隊：雙方一起推動這件事的。如果想要更多收入，小程序可以到處貼上廣告。但長遠來看，我們希望用戶界面最友好的前提下，商業模式取得一定均衡。

巨頭混戰

問：兩年前可能只有微信小程序，但現在包括今日頭條、百度等都在做，開發者也會選擇對自己更好的平臺。

小程序團隊：讓真正有價值的開發者留下，我們不關心任何其他小程序。當年做公眾號，很多其他平臺也有不同的號，但最后公眾號還是公眾號自己。我們更關心的是，能不能按照用戶喜歡的、對開發者更有價值的接口能力去發展，這才是發展的前提。

問：開發者可能希望能微信開放更多功能，你們平衡的原則是什么？

小程序團隊：所有原則都是從用戶角度出發，不能騷擾到更多用戶，直白說就是不能讓用戶感到煩。

問：開發者會不會很有意見？

小程序團隊：外界抱怨很多，比如小程序為什么不能分享到朋友圈，為什么不能群發模板消息，為什么不能直接關注公號或打通公號等，這些我們都思考過。

問：如何讓開發者理解你們的想法？

小程序團隊：這確實很難。我們想讓開發者明白，小程序可以讓用戶主動使用，而不是通過營銷或導流的方式，我們不希望這個平臺最終變成互相導流的平臺。

小程序的初衷也不是為純線上服務，而是打通線上線下，我們也在開放更多能力來幫助大家。每當外界說小程序熱潮來了、多少投資進入，我們反而很擔心。我們希望趨利的離開，服務用戶的留下。

只有關心用戶，才能做出有價值的事情，短期可能很難被理解，但一定會有很多人發展起來。

問：對于開發者來說，如果沒有外部平臺或APP，只有小程序怎么做起來？

小程序團隊：首先，小程序必須讓用戶覺得好用或喜歡。第二，我們平臺確實需要創造環境，讓做得好的小程序冒出來。我們也在思考，怎么給到比較好的小程序初始流量，讓他們嘗試以及擴散。

問：有觀點認為頭條和抖音天然適合游戲場景，這會對微信小游戲產生沖擊嗎？

小程序團隊：小游戲在微信，很容易找到好友一起玩，一起PK。我們希望，小程序或者小游戲開發，能夠降低門檻，甚至低齡化。或者說，沒有開發能力的人也可以做一些小程序或者小游戲，將自己的創意添加進去。如果，有一天一個孩子都可以開發游戲，我覺得這是最美妙的。

勝出法則

問：微信支付開拓線下，積累的資源和經驗與小程序是否互用？

小程序團隊：微信支付方面部分可以參考，但不完全復用，畢竟不完全一樣。小程序上，我們開始專門做服務商的事情，包括建設服務商體系和激勵機制。

問：有什么樣的策略？

小程序團隊：我們有客觀的評級機制，比如做得好的服務商，小程序提審時會有傾斜，但后續抽查如果發現質量下滑或者違規，會被記錄甚至降級，降級需要重新審。

我們希望用戶能給出小程序質量分，這些可以統計到開發小程序上。我們會有更多扶持，通過體系建設，分級高的小程序，廣告分成、培訓資源等是不是可以更多？

問：目前很多小程序，更像移動版的企業介紹，可直接交易的不多，未來有哪些產品優化計劃和步驟？

小程序團隊：附近小程序，是提供發現附近小程序的一種方式，希望不用借助中間商，幫助線下商戶更好浮現。“附近”更多的是，用戶到達一個地點想要服務時就可以用。

問：很多創業者覺得自己的小程序做得不錯，但投資人依然會看月活、留存和復購。對于小程序，是否需要一套新的評估體系？

小程序團隊：還是要回歸到用戶價值上來，是不是幫助用戶解決了什么問題？開發者應該找到這個點。很多能幫用戶解決問題的小程序，留存率有50%以上。

問：小程序的評價體系和傳統應用程序的評價體系，包括用戶價值是否不太一樣？

小程序團隊：業界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，APP也是很久才計算出一個模式。APP的經驗不一定適合小程序，需要學習和觀察，用什么標準來衡量小程序，業界會形成新標準。這不取決于微信，微信提供的是能力，自己搭配組合，然后形成獨特的價值體系。

問：有數據顯示，目前有一百萬個微信小程序，是否還在增長？如此大的量，如何平衡與應用商店的關系？

小程序團隊：還是那句話，數據不是檢驗小程序好壞的唯一標準。微信公開數據，是想讓外界知道小程序的概貌，不會實時更新。

小程序和APP不是非A即B的關系，恰恰很多小程序成長到一定階段，創業者會再做APP。我們希望，創業者在啟動階段成本和門檻越低越好。也可以看到，做得好的小程序拉動了APP下載量。所以，二者是相輔相成的。

松緊平衡點

問：網絡黑灰產一直存在，最近半年微信小程序上薅羊毛的速度很快，你們如何治理？

小程序團隊：這是一個痛苦而復雜的運營問題，微信一定會加強力度打擊。黑產是對用戶最大的傷害，誘導分享也會持續打擊。

問：有時候，一動手可能誤傷一片，如何保證好的小程序活下來？

小程序團隊：如果小程序觸碰規則，我們會引導重新提交，盡量避免直接封號等。我們一直在思考，什么樣的打擊維度是合理的，如何清晰展示。現在打擊都細化到具體信息，我們要求顆粒度盡量小，讓大家清楚出了什么問題，怎么改正。

問：有一個現象，小程序規則出來以后，可能會快速調整，這是為什么？

小程序團隊：對于微信釋放的能力和規則，我們會評估用戶價值，持續觀察用戶反饋。如果一個能力對用戶體驗有傷害，會考慮調整。

比如，之前我們提供“小程序跳轉小程序”的能力，希望幫助長尾開發者更好合作。但發現被濫用，有開發者惡意導流，對用戶造成騷擾，所以適時調整規則。

問：微信開放某個能力或者推出某項功能，是根據外界聲音，還是按自己的時間表一步步推進？

小程序團隊：更多會聽外界需求，不過不是聽大家要什么能力，而是了解在什么場景下產生什么需求。如果有人提出微信開放全部關系鏈，肯定不可能。但我們會去了解提出這個需求的場景是什么，要實現什么效果？如果合理，會努力將其變成通用能力開放出來。